以跑步为职业的精英跑者,生涯十数载,身经百战,见惯大风大浪。然而在若干年后,或是身心疲惫、伤病缠身,或是神勇不再、急流勇退,又或者遭遇种种不可抗力,他们都不得不面临人生的又一大挑战——退役。而这件事,很可能比他们纵横赛道那些年跑过的最艰难的比赛还要更难上一些。
远离自己坚持了十几二十年的事情,一下子从满满当当的训练、比赛中抽身,他们打算做什么?又能够做什么?
长跑传奇Haile Gebrselassie退役后成为成功的商人
有些职业跑者在生涯中积累了大量的荣誉、资产和人气,也就是所谓的“明星选手”,他们如果善于经营,规划得当,都不会过得太差;但还有更多职业跑者,他们没有站到过金字塔尖,没有足够光鲜亮丽的生涯履历,除跑步之外更是一无所长,那么这些数量更多的“中层精英”,又会在后续面临什么样的命运?
明星故事,难以复制
曾代表美国参加过4届奥运会的名将Shalane Flanagan在19年宣布退役。在这3年时间里,她疗养身体、指导学员、出版书籍,还升级成为了母亲。去年,她重回赛道发起“Project Eclipse”挑战。
因为去年六大大满贯赛事扎堆举办,一直怀念跑道的Flanagan受此激发,想要试试“6周挑战6场大满贯赛事”。她与NIKE一拍即合,后者全程赞助她这次行动。从9月26日的柏林马拉松开始,一直到11月7日的纽约马拉松结束——中间因为东京马拉松宣布延期,她参与了线上的云东马——42天时间里,她6场大满贯全部跑进3小时,成绩最好的一场是在纽约,她2小时33分32秒的成绩让她拿下了第12名。
第一次以非职业运动员身份参与比赛对Flanagan而言也是前所未有的体验。她第一次不带竞争目的地、无比享受地跑完了家乡的波士顿马拉松,也第一次在比赛中因为前程跑太快了选择停下来缓一缓——换以前这都是不敢想的事情。
退役后,Flanagan的新身份是“杰克的妈妈“
除了帮助依然对跑步心怀热爱的Flanagan完成了一次心愿,这样的“挑战项目”也毫无疑问带来了非常高的话题热度和流量,也算是一次非常成功的营销案例了。如果没有Flanagan的知名度和能力,这样的项目恐怕也难以实现。联合赞助商做挑战、做项目,倒也是明星跑者的一条出路。
比起来,大迫杰的情况就非常特殊,他先是在去年东京奥运会期间突然宣布退役,又在不久前毫无预兆地宣布复出。他算是另一种典型——没有完全准备好结束职业生涯,想了一圈还是决定回归赛道。
“我的跑步生涯还未终结”
接受知名户外杂志《Popeye》的采访时,大迫杰透露自己之所以决定东奥后退役,是因为此前数年时间,他都在为东京奥运会的目标而努力,他是一个有目标就一定要完成的人。但奥运会之后呢?他感觉到迷茫和绝望。觉得既然可能没办法做到最好,就退役吧。
离开赛场后的这近半年的时间里,大迫杰主要做了两件事。一是和朋友联手办了一本网络杂志《SKETCH BOOK》,为的是能够以健康的形式打造真正有意义的内容,直达读者内心后造成积极的影响。
二则是培养年轻一代,他组建了“Sugar Elite Q“团队,并发起名为“Sugar Elite KIDS”的项目,希望能让喜欢运动的孩子在训练中学习到人生的重要课程,他个人就非常想向孩子分享自己从跑步中学到的“如何行动”、“如何应对痛苦”等等课题。他希望年轻后进们能够有朝一日超越他,甚至站上奥运会领奖台(马拉松)。除了忙这两件主要的事情外,他还坐上了解说台,解说表现也得到了不错的反响。
去全国各地和孩子们在一起
当然,大迫杰也没有放弃跑步,他甚至在这段时间里感受到了与竞技体育不一样的快乐。这也是一个重塑认知的过程,让他感觉到了自己确实是“喜欢跑步”的。中间有一件事让他深受触动,就是他在俄勒冈计划的师兄盖伦·鲁普以35岁“高龄”拿下2021芝加哥马拉松的第二名。他强烈感觉到自己也还想以职业选手身份再跑下去。短暂退役这段时间里,他的心态也有变化,开始放下对成绩的执着,转而希望自己能够“今天做得比昨天更好”。重新复出的他,准备以这样的心态继续积累下去。
当然,他在训练比赛之外还是会打理另外两项全新事业,“分身兼顾”也会是他前所未有的挑战。
日本模式,中国国情
像Shalane Flanagan、大迫杰这样能获取品牌商、业内外好友大力相助的明星职业跑者毕竟是少数,大部分职业跑者退役后还是得靠自己做打算。不过,纵观不同国家,情况也会有差异,就拿日本和我们中国举例。
“日本模式”非常特殊,负责培养职业运动员的不是国家和政府,而是大大小小的实业集团。跑者们挂名在实业集团名下,属于正式员工,有稳定薪资收入,同样也享受企业提供的员工福利。假如比赛成绩优异,还会在集团内部被当做模范进行表彰。
比如,现日本一哥铃木健吾属于富士通田径部,设乐悠太和土方英和是本田集团的成员,井上大仁是三菱日立电力的员工,而大迫杰在前往美国之前,也曾短暂地代表日清食品比赛过。
知名女跑者前田穂南就曾经分享过她在天满屋实业集团的日常。除去早、下午、晚上的三次训练外,每天的9点半-12点以及下午1点-3点都是她们作为正式员工上班的时间。在这段时间里她们可以学习业务知识以及工作技能。这样的“常人生活”,不仅让她们更充实,也得以为“第二人生”提前做准备。因为一般来说,日本的职业跑者们35岁左右就会退役,虽然公司基本会给你安排后路,但能留在田径队里继续当教练、经理的毕竟只是少数,大部分人都还是要转到其他业务部门工作的。
这种模式当然也有弊端。加入实业集团的田径队后,不管训练还是比赛,都要跟着安排走。川内优辉就是更喜欢由自己来做决定,所以才有了“最强公务员”的诞生。大迫杰离开日本去参加俄勒冈计划,也是认为在实业里待久了容易消磨蹉跎,与世界高手们越差越远。
无论如何,日本职业跑者只要有能力,是不愁吃穿的。环境稳定无忧,只要考虑成绩就好,也难怪日本马拉松这些年发展得如此迅速。
“退役”二字,在中国的马拉松圈子里有不一样的含义。在很多时候,一个中国职业跑者“退役”了,并不是指他就此不跑步了,也可能说得是他“脱离体制”了。所以在中国国内非常常见的一种“退役”路径,就是从体制中退出来,以个人为单位去参加大大小小的赛事,以奖金、商业赞助为主要收入(当然,在退役时,职业队、体育局也会有相关的政策和补贴帮助运动员过渡)。虽然没有了体制倚身保障衣食住行,但是在选择比赛、决定商务合作上有了更大的自主权。
李子成一直有“体制外一哥”之名,他也与361°合作多年
同时随着这些年国内网红经济的发展,职业跑者在比赛赚取赏金外,也多了一条经营自媒体,寻求商务合作进行流量变现的新路子。当然想要当KOL,那职业跑者可不仅得要有过硬的跑步成绩,最好还得颜艺出众、能说会道,这对综合素质又是一次考验了。
“退役”永远是职业运动员们的一大人生难关,茫茫未来如何自处呢?但不管怎么说,比起其他运动来,耐力跑好就好在可参与性强,无关年龄,也无关竞技能力和状态。只要愿意跑,你总是能够享受跑步的。就像Flanagan所说的,虽然退役后自己那颗竞争心已经不复存在了,但是那股热爱还在延续。哪怕不靠跑步赚钱了,它还是能从其他方面带给来快乐和满足。所谓终生跑步,也能终生受益吧。